祭典结束当晚,爱理又出门了。
源治对绚真说的那个仪式很在意。他趁流歌不注意便溜出神社,悄悄尾随。
在昏黄的路灯下,源治隐约看见爱理腰间佩刀,手中提壶。每遇见一块石碑,她就停下来,取出毛笔,往壶里蘸一蘸,在石碑上涂抹些什么。
源治认得那些暗红色的石碑,它们像一块块血淋淋的肝脏一样,散发出不祥的气息。
等爱理走远了,他靠近石碑一抹,手上都是红色的液体,还有一股血腥味。
“这……是爱理的血吗?”
源治想起了绚真对流歌说的话。他快步上前,紧跟爱理。
渐渐地,那个清瘦的身影似乎有些步履不稳,下一秒蓦地矮了一大截。源治察觉到异样,冲上前抱住她。
“爱理,你怎么了?醒醒!快醒醒!”
怀里的少女昏迷不醒,袖子红了一大片,身上也浸染了这一触目惊心的色彩。源治把爱理的袖子捋起,发现血早已漫湿手臂的纱布,还在一点点地渗出来。
源治在寻找父亲时咨询过在家休息的朴医生,依稀记得他住哪儿,便背着爱理向朴家飞奔。
“不好意思!请开开门!有……有人受伤了!”他气喘吁吁,用力拍门。
“阿西吧,大晚上的怎么回……”绚真一边开门一边抱怨,一看到源治怀里的爱理就愣住了,“诶,怎么了?快快快!快进来!”
源治鞋都来不及脱,匆匆忙忙将爱理放到沙发上,自己也支在地上喘息。
“爸!爸!快下来,爱理出事了!”
绚真一边大喊一边跑上楼,差点绊了一跤。
朴医生噔噔噔地拿着药箱赶下来,给爱理做检查,嘟囔道:“怎么回事,血也流得太多了吧!”
他马上往伤口喷了点凝血酶,过了一会儿终于止血了。见情况稳定下来,他重重叹了口气,重新包扎好伤口。
许久,爱理才醒了过来。她见源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,满身血渍,像是死了一般,霎时警惕起来,将手移向腰间。
奇怪,刀不见了。她环顾四周,对上了朴氏父女关切的眼神,才意识到这里是朴家。
见她醒来,朴医生问:“孩子,好点了吗?”
“谢谢医生,我没事。源治君他怎么了?”
“哎呀,他发现你晕倒了,就抱着你蹭蹭蹭地跑过来了,累得上气不接下气。现在睡得像死猪一样,怎么都吵不醒……”绚真突然压低声音,悄声问,“话说,这是爱理新交的男朋友吗?”
“……我没交过男朋友。”
“我看这小子能处,爱理不要错过哦~”
“绚真的理科复习好了么?”
“可恶,怎么岔开话题了!?”
看到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对方,朴医生笑了。他回到楼上,点了根烟,追忆起英年早逝的友人。
“如果阿诚和清子他们还在的话,爱理这孩子也不至于对驱鬼仪式有这么深的执念吧。看来,要加快研究速度了。”
他捻灭了烟头,继续投入工作,直到天明。
此时,耀眼的阳光不请自来,蛮横地冲入了室内,晒到源治身上,好似一条火辣的光鞭,把他“抽”醒了。
源治不情愿地揉揉眼睛,好不容易睁开双眼,又被那刺眼的光芒逼得赶紧把眼闭上。
他只好打一个滚,避开那烦人的阳光,不料却咕噜一声滚到床下去。源治彻底惊醒,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朴医生家。
“啊,我是怎么回神社的?”他嘀咕道。
爱理听到动静就进来了。见源治摔下床来,她有些发懵,便蹲下来替源治检查有没有受伤。
嗅到少女身上的淡淡馨香,源治的脸开始发红发烫。
“对不起,给源治君添麻烦了。”她垂下眼眸,声音里的冰芯彻底融化。
“没……没有的事。”
“谢谢你救了我,但是……请源治君晚上不要再出门了。”
“抱歉,是我偷偷溜出来,让你困扰了。不过……”源治想起了绚真的话,突然鼓起勇气,“爱理有没有想过放弃驱鬼仪式?大家都觉得罗刹鬼只是传说,参加祭典也只是图好玩,没必要做这种无谓的牺牲啊。”
爱理不语。
“而且,朴医生他们也在研究造血什么的,用的是染崎家先代的血液样本。如果成功了,以后就不用出去执行仪式了。”
“我知道……”
“做一个平凡的女孩子,过上幸福简单的小日子,这样不好吗?”
良久,爱理才抬起头来,神色凝重:“源治君,最近有人失踪了。不清楚是不是‘鬼隐’,也就是罗刹鬼作祟。如果有人因为我没有尽忠职守而出事……”
“那么,一起巡逻可以吗?这些天,我跑遍了整个小镇,都找不到父亲的下落。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罗刹鬼,那么陪爱理走夜路就不会有危险。万一爱理不舒服,我也可以帮忙。如果真的有罗刹鬼……”源治顿了顿,继续说,“我想看看,到底是不是它们把我父亲‘鬼隐’了。”
源治自然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。他一想到爱理美味的饭菜和细心照料他的样子,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,想要回报这份恩情。
沉默半晌,爱理才开口:“我有武器,不需要别人保护。但如果源治君想出去的话,要怎么保护自己呢?”
源治见她动摇了,立马回答:“我练过剑道和弓道,而且跑得快,不会给爱理添麻烦的。”
“跑得快就行了。如果出了状况可以马上逃跑,不用管我。担任神社的护卫,包食宿还发工资,源治君意下如何?”
“就算不发工资也没问题,还有,”源治吐槽了一句,“放着雇主不管就自己逃跑的家伙,算什么护卫啊!”
爱理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微笑,但还是被源治捕捉到了。他被这难得一见的笑容扰了心神,胸腔里怦怦乱跳。
“那就需要加强训练了。源治君练习的剑道和弓道,恐怕还不足以应对真正的危险。”
于是,神社的新护卫开始了实战技能的苦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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